古语云:百善孝为先。孝道,作为中国人立足社会的行为准则,一直备受尊崇。但是反观一路走来的孝节,在每个时代的烙印中,总能找到其不尽如人意的地方。从“名节”束缚,到家长专制,到个人压抑……而至现代,其践行情况却耐人寻味,农村老人孤独留守、留学生机场刺母……其中无不透露出当今孝道的稀薄。
象形文字“孝养”观念抹去野蛮痕迹
“人老了,弯腰弓背,手拄拐杖,子在一旁小心搀扶”,依此对照最早的象形文字,正是一个“孝”字。它所表达的,是一种上老下小的服侍形态。
而探寻侍奉双亲的温馨一幕,在蛮荒时期,无异日出西山。
即便我国以孝道著称,也有过弃亲不养的记录。《墨子·节葬》载:“昔者越之东有沐之国者,……其大父死,负其大母而弃之,曰:鬼妻不可与居处。”《孟子·滕文公》中写道,“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,其亲死,则举而委之于壑。”
原始时代,先民们生产力低,食物异常短缺。为延续族群,老者的悲惨处境怕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。
而随着生产力提高、文明发展,道德内涵逐渐打上“孝行”烙印。
据载,考古发现“孝”字最初见于殷卜辞。那时,孝的原始意义更多在于,为祈求平安而进行的一种尊祖敬宗的祭祀活动,将祖先奉为神明。到西周,孝的观念趋于明显化。在青铜器中,孝字已大量出现。《周易》及稍后的《诗经》中,关于孝的论述,更比比皆是。如《诗经》中保留了许多感念父母抚育之恩的诗篇——父兮生我,母兮掬我,抚我畜我,长我育我,出入腹我,欲报之德,昊天罔极。
同时,此时孝道中出现了“孝养”观念。《尚书·酒诰》中写道,“妹土,嗣尔股肱,纯其艺黍稷,奔走事厥考厥长。肇牵车牛,远服贾用,孝养厥父母,厥父母庆,自洗腆,致用酒。”
文章大意是周公对殷族遗民的训诫,要求他们自食其力,农事之余牵着牛车到外地从事贸易,以便孝敬、赡养父母兄长。
这说明,孝道在周代已是一种相当普遍的道德伦理。早在那时,不孝即已“入刑”。《周礼·大司徒》就规定:以乡八刑纠万民,一曰不孝之刑。这也意味着,彼时扣上“不孝”的帽子,即已为奇耻大辱。
“登峰造极”历代青史无不赘述一个“孝”字
孝道,纳入道德规范后,在封建时期发展到登峰造极。汉王朝等时期,就提倡“以孝治天下”,举孝廉等官员选拔标准,也是“孝”字当头。晋代李密一篇《陈情表》,被后人誉为“千古散文绝唱”。
当时,晋武帝诏征李密为太子洗马,诏书连下,李密则表称要照顾九旬祖母,无法应命,言之戚戚。因其孝行,在祖母过世后,李密更受重用。
晚清曾国藩曾说:阅尽天下书,无非一个孝字。从这个小角度管窥,不难发现,历朝历代青史无不在赘述一个“孝”。
孝,被树为典范,不孝,则为“十恶不赦”。于是,中国孝文化中,既有不少传说中的典故,又有众多标志性的地名和建筑。尤其是“二十四孝”,以戏曲绘画、剪纸皮影、木雕石刻等艺术形式广泛传播。
而这,既源自人们的道德升华,也与历代君王的推崇不无关系。
晋代以后,封建制度快速发展,孝,在一定程度上,成了统治者禁锢人们意识的法宝。伴随愚忠愚孝教化而来的,是孝文化中,人伦性逐渐被封建色彩所掩盖,家庭中的父与子、社会中的君与臣,都成为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。《论语》中,许多地方都提到孝道,但尊崇“父慈子孝”。而一路下来,孝道却变了味,只强调“子孝”,淡化“父慈”。在此影响下,父为子纲,一开始还有示范、表率的意思,后来只剩下“为人子听从父亲”了。“君命臣死,臣不得不死”“父让子亡,子不能不亡”一类思想,则成了必须遵循的准则。
“顺民”元恶“人子”摆脱个体卑贱的境遇
受时代限制,传统孝道自然带有浓重的封建色彩。继而导致一个冰冷的事实:孝,根本内容成了子孙对父母的绝对服从,孝文化走向极端化、专制化。君权、父权过度膨胀,继而“顺民”涌现,最终也埋下一个衰败的种子。在这个层面上,孝的消极意义被放大,成为道德枷锁。
故而,到了近代,在新思潮冲击下,一直被奉若神明的孝道,成了舆论矛头所指。
这也与时代背景密不可分。辛亥革命、五四运动以来,整个社会的活动主题就是民主科学、救亡图存。
尤其自鸦片战争以来,一次次割地赔款、丧权辱国,使国人在西学东渐风潮下,对传统文化进行深刻反思乃至批判,其中自然包括对传统孝文化的批判。同时,西方文化的渐渐侵入,使民主、自由思想开始深入人心。
清末民初,“人子”主体意识不断增强。传统孝道,被批为“制造顺民的大工厂”,吴虞曾发表《家庭制度为专制主义之根据论》一文,猛烈抨击封建家庭制度。他说,“孝教忠顺之事,皆利于尊贵长上,而不利于卑贱……”鲁迅、胡适等,也强烈反对封建礼教。
而这对于“孝”,也是一个去粗取精的蜕变过程。过去的两千多年,既是“孝”被有力贯彻的过程,也是其内涵被禁锢、被扭曲的过程。在批判声潮中,孝道被注入新的诠释,开始转向“新型孝文化”。
概括而言,就是人们的时代意识、社会意识逐渐增强,许多人能冲破家庭的牢笼和羁绊,站在时代前列,以天下和社会为己任,为民族尽其“大孝”。
在这里,“孝”,重新成为民族凝聚力的精神基础。
依然稀薄“自顾不暇”莫非是一个托词?
从封建社会传承而来的孝文化,有其糟粕性,但更多的是值得弘扬的价值成分。而现今,值得警惕的状况在于,孝观念变得日趋淡化。
现代社会如遗弃父母事件、老年人故意犯罪求“入狱养老”等事件,凸显老龄化问题日益加剧。其间,夹杂着人们对孝观念的淡漠。
就在今年3月,一段“90后”少年殴打七旬老人的视频在网上传播。视频中,两名少年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满嘴脏话并拳脚相加,令人义愤填膺。
可怕的是,此事不是个例。去年3月底,因“要钱不给”,发生在浦东机场的赴日留学生刺母案,一度震惊社会。
同时,一些空巢老人遭受的儿女不闻不问“冷暴力”,也不可忽视。2010年,竟曾发生过“北京张辛庄村八旬老太在家活活饿死”的惨痛事件。不少媒体指出,出现这样的问题,主因就在于“孝道缺失”。
父母含辛茹苦抚养孩子长大,子女竟如此报恩,引起全社会的反思。
年初,台湾61岁孝子抱母求医的照片引发网友关注。照片中,那名中年孝子用花布围巾把年迈妈妈背在胸前,耐心呵护。这一幕,让不少网友大呼感动之余,也莫名产生一种负罪感。这种负罪感的来由,怕是事出有因。
去年底,《中国青年报》曾对1581人进行一项调查。结果显示,在向父母尽孝方面,86.3%的人觉得自己做得不够,仅13.7%的人觉得“足够了”。
诚然,孝观念淡化背后有着复杂的社会原因,如年轻人“自顾不暇”,面临越来越多生存压力等等。但在“力所能及”四个字面前,不少人还得扪心自问,是否问心无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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